老张第一次听说比特币是在2012年的一个饭局上。
那天他刚签下一笔建材订单,请了几个圈内朋友在杭州西湖边的楼外楼吃饭。
酒过三巡,做外贸的周胖子突然神秘兮兮地掏出手机:你们知道现在最赚钱的是什么?就是这个,比特币!
饭桌上的筷子都停了下来。
老张眯起眼睛看那个闪烁着绿色数字的黑屏界面,价格显示42美元。
这玩意儿能买啥?做服装生意的李总用牙签剔着牙。
现在主要是国外极客玩,但我在深圳的朋友已经用这个跨境付款了。
周胖子压低了声音,知道最早那批人是怎么买的吗?温州地下钱庄。
老张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打开书房的老式联想电脑,搜索比特币中国。
泛蓝的屏幕光照着他发红的眼眶,搜索结果显示有个叫比特币中国的网站,总部在上海张江。
第二天他就开车去了上海。
张江高科技园区比他想象中冷清,导航绕了三圈才找到那栋灰蓝色玻璃幕墙大楼。
电梯停在17层,前台小姑娘正在涂指甲油。
您找哪位?我...我想买比特币。
老张攥紧了手里的公文包。
小姑娘噗嗤笑了:先生我们不做C端业务了。
见老张发愣,她指了指走廊尽头:要不您去问问杨老师?他那儿可能还有矿机。
走廊尽头办公室堆满显卡包装箱,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人正在吃泡面。
现在入场挖矿太晚了。
杨老师推了推眼镜,您要想投资,可以去淘宝搜比特币兑换。
老张在回杭州的高铁上打开了手机淘宝。
搜索结果显示有七十多家店铺,成交量最高的叫数字黄金屋,店主头像是个戴金链子的卡通牛。
他颤抖着手指点击客服窗口:买100个,能便宜吗?
亲,现在行情波动大哦~客服秒回,建议您先买10个试试,支持支付宝担保交易~三天后,老张收到了那个加密钱包文件。
按照卖家发来的视频教程,他折腾到半夜才把比特币转到自己电脑上。
窗外下着雨,显示器幽光里那个小数点后八位的数字,像一串神秘的咒语。
2013年春天,比特币涨到266美元时,老张在龙翔桥服装市场二楼租了个摊位。
他把打印好的二维码贴在玻璃柜台上,旁边立着块手写牌子:支持比特币支付。
路过的摊主都当笑话看,直到有个背登山包的外国小伙真用手机扫了码。
那天晚上老张喝了半斤黄酒。
醉眼朦胧中,他看见电脑屏幕上的比特币走势图像极了老家村口那条石板路——弯弯曲曲,却总是向上延伸。
2013年夏天,老张的摊位成了整个服装市场最热闹的地方。
那个用比特币付款的外国小伙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广告效应——先是《都市快报》的记者来采访,后来连央视财经频道的编导都打来了电话。
八月的一个午后,老张正给顾客演示比特币钱包APP,手机突然弹出价格预警:比特币突破800美元。
他手一抖,三星Note2直接摔在瓷砖地上。
当天收摊后,他连摊位都没收拾就直奔火车东站。
上海张江的写字楼还是那栋灰蓝色玻璃幕墙,但17层的前台已经换了人。
涂指甲油的小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西装革履的保安。
杨老师?老张擦着汗问。
保安指了指电梯:20层,现在叫比特大陆了。
电梯门开时,老张差点没敢认。
开放式办公区里摆着五排矿机,散热风扇的轰鸣像有架直升机在头顶盘旋。
穿阿玛尼衬衫的杨总正在玻璃会议室接待投资人,透过百叶窗能看见投影仪上的曲线图直插云霄。
老张!杨总送客时发现了他,你那100个币还捂着呢?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几个穿Polo衫的年轻人齐刷刷转过头。
老张这才注意到他们胸牌上印着量化交易部,桌上咖啡杯还冒着热气。
回杭州的高铁上,老张的手机一直在震。
刚加的比特币微信群炸开了锅,有人说温州帮在批量收购矿机,有人晒出深圳华强北的矿机报价单。
邻座戴耳机的姑娘突然凑过来:大叔你也玩比特币?她手机屏幕上是个粉色的交易所APP,现在都在这上面买,比淘宝方便多了。
张在城站下车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运河边的路灯次第亮起,倒映在水面上像一串浮动的数字。
他摸出钥匙打开家门,发现儿子正蹲在客厅拆显卡包装。
爸!大学生儿子兴奋地举起手里的GTX780,我们宿舍要组矿池!
那个周末,老张带着儿子去了趟北京。
中关村e世界数码城里,卖矿机的摊位比卖手机的还多。
有个包头口音的老板拉着他们看货:这批蚂蚁S1矿机,通电就生钱!柜台玻璃下压着的收款二维码旁边,还贴着张皱巴巴的纸条:长期收购二手显卡。
回程飞机遇上气流颠簸时,老张死死攥住扶手。
舷窗外电闪雷鸣,机舱广播里空乘温柔地提醒关闭电子设备。
他摸出口袋里那张写满密码的便签纸,突然想起杨总送他下楼时说的话:现在最抢手的是四川的水电站,0.2毛钱一度电,多少矿机都吃得下。
飞机降落在萧山机场时,雨还没停。
老张透过出租车窗看见阿里巴巴总部通明的灯火,忽然对儿子说:明天去工商局注册个公司吧。
车载广播正在播放央行等五部委的公告,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念着比特币不能作为货币在市场上流通使用。
儿子紧张地转头,却看见父亲把手机日历划到了2016年。
2014年寒冬,老张的矿场在四川大渡河畔落户时,山里的野柿子正挂满枝头。
当地电力局的王主任踩着满地冰碴来看设备,老张儿子调试的那排蚂蚁矿机突然齐齐亮起绿灯,嗡鸣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这玩意儿真能吃准电压?王主任把烟头摁在配电箱上,去年温州人那批机器可是烧了三台变压器。
老张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泛黄的纸,正是三年前在淘宝买比特币的聊天记录截图。
最上面那个戴金链子的卡通牛头像已经被磨出了毛边,交易详情里赫然写着:10BTC,支付宝担保交易,单价89元。
王主任的瞳孔在听见温州人三个字时骤然收缩。
他摸出手机拍了张照,当天下午就给批了专用变压器。
矿场正式运转那晚,老张蹲在机房门口啃着凉掉的盒饭。
远处水电站泄洪的轰响混着矿机运转的蜂鸣,屏幕上的哈希值像瀑布般滚动。
儿子突然举着平板冲出来:爸!门头沟交易所崩了!
东京传来的消息像一道闪电劈开雪夜。
老张望着账户里突然灰掉的提现按钮,想起2013年那个用比特币买T恤的外国背包客——小伙子临走前塞给他的那张纸质钱包,现在还压在服装市场柜台玻璃板底下。
春节前比特币跌破900元,龙翔桥市场的摊主们早把支持比特币支付的牌子换成了微信支付宝优惠。
老张却在这时候租下了市场东头最大的铺面,装修队砸墙那天,穿貂皮大衣的李总蹲在门口直嘬牙花子:老张你疯了吧?央行都发禁令了!
灰尘飞扬中,老张从怀里摸出个泛着铜绿的搪瓷缸。
缸底用防水胶带贴着张SIM卡大小的黑色芯片,那是杨总上个月在深圳给他的冷钱包。
知道中国第一批比特币在哪成交的吗?他弹了弹缸壁,就在这种茶叶罐里。
三月雨季来临时,矿场迎来了批特殊访客。
带头的温州商人老林踩着锃亮的皮鞋绕过泥潭,脖子上那条金链子和淘宝卖家头像一模一样。
当年我们在QQ群交易,他摩挲着配电箱上凝结的水珠,有个哈尔滨大学生卖给我50个币,快递里就塞了张写着私钥的作业本纸。
山涧腾起的水雾模糊了所有人的面容。
老张突然蹲下身,从矿机散热口接住滴落的冷凝水——那些水珠在布满老茧的掌心里,像极了2012年周胖子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字。
儿子毕业那天,比特币价格重新站上3000元。
老张在矿场旁开了家农家乐,招牌酸菜鱼的价格标牌下面永远多出一行小字:BTC支付享95折。
偶尔有戴鸭舌帽的年轻人循着暗号找来,他们总要在包间里确认三次才敢掏出手机扫码——老张望着这些紧张的面孔,仿佛又看见当初那个站在张江写字楼前厅,攥着公文包手足无措的自己。
2017年寒冬,当比特币冲破1万美元时,老张正给新装的矿机贴防尘膜。
四川罕见的雪粒敲打着彩钢棚顶,他忽然停下动作,从工具包里摸出那个搪瓷缸。
五年了,胶带下的芯片依然冰凉,像深埋在河床下的黑色鹅卵石。
老张是在义乌小商品市场的公厕墙上发现这条广告的。
斑驳的绿色油漆写着比特币兑换五个字,后面跟着一串QQ号码,落款日期是2011年冬。
他盯着墙角那滩水渍看了很久,浑浊的积水里倒映着天花板上残缺的节能灯管,像被腰斩的比特币K线图。
最早都在这里交易。
蹲在隔壁抽烟的清洁工突然开口,烟头在昏暗隔间里明灭,当年有个卖袜子的温州佬,天天蹲在母婴区充电桩旁边收比特币。
老人用扫帚柄指了指二楼,现在改直播基地了。
老张踩着吱呀作响的铁楼梯上楼时,正撞见几个主播在走廊试穿新款文胸。
她们身后堆满印着数字货币支付的快递箱,有个扎脏辫的姑娘正往箱子上贴交易所Logo贴纸。
叔您找谁?姑娘抬头问他,手机壳上闪着TotheMoon的荧光字。
201号档口的卷帘门半开着,里头传来激烈的键盘敲击声。
老张弯腰钻进去,看见个戴矿工帽的中年人正在记账本上写写画画。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几张褪色的快递单,收货人地址栏清一色写着义乌国际商贸城二期厕所。
您来得正好。
中年人头也不抬地递来保温杯,杯身印着2013比特币中国行。
老张拧开杯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多张SIM卡,每张都用油性笔标着日期和金额。
最早那批都这样。
中年人终于摘下矿工帽,露出谢顶的脑门,当年没有交易所,买家往废卡里充话费当定金。
柜台上那台三星老式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中年人熟练地拆开后盖,取出电池——下面压着张对折的作业纸,铅笔写的私钥已经快被磨没了。
哈尔滨大学生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齿,去年他来找我,说要用五百个币换回这张纸。
窗外的夕阳斜照进来,给堆积如山的矿机配件镀上金边。
老张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褪色的茶叶罐,罐身上特级龙井的字样下面,隐约可见用马克笔画的比特币符号。
有只蟑螂从罐口爬出,触须扫过2011年的生产日期。
现在都扫码了。
中年人突然打开手机相册,密密麻麻的收款截图里混着张泛黄的老照片:义乌市场厕所隔间门上,用口红写着买比特币加我,后面的电话号码已经被划花了。
用这个号码的人,他轻轻说,去年在澳门跳了楼。
老张离开时,脏辫姑娘追出来塞给他个矿泉水瓶。
瓶底沉着枚生锈的U盘,标签上用红笔画了朵小小的梅花。
第一批矿工留下的,她眨眨眼睛,说哪天比特币归零了,就拿它换馒头吃。
市场广播突然开始播放九年前的行情快报,女主播激动的声音在走廊回荡:比特币突破1美元大关!老张站在楼梯口,看见清洁工正在擦拭那些绿色油漆字。
老人抹布下的数字渐渐显露——不是价格,而是一串早就停机的电话号码。
义乌小商品城的灯光总是亮得很早。
老张在市场开门的晨钟里拐进五金区,指尖擦过那些挂着各国国旗的商铺卷帘门,最后停在了一扇贴着褪色春联的铁门前。
对联横批财源广进下面,蹲着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干瘦老头,正用煤油炉煮面条。
铝锅边摊着本1998年的《中国集邮》,书页间露出半截铅笔头。
买邮票?老头头也不抬地搅着面条。
老张蹲下身,从怀里摸出那个搪瓷缸。
老头瞥见胶带下的黑色芯片,筷子突然在锅里划出刺耳声响。
他起身时带翻了煤油炉,一本《集邮》杂志在污水里摊开——内页邮票交易栏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比特币地址和私钥。
2009年冬天,老头用袖口擦拭着浸湿的纸页,有个芬兰留学生在邮币卡论坛发帖,说用纪念邮票换虚拟币。
他翻开泛黄的笔记本,某页贴着张盖销的猴票,旁边铅笔写着100BTC=5套生肖票。
二楼突然传来拖拽重物的声音。
老头迅速合上本子,从柜台底下摸出串生锈的钥匙:真正的交易不在这里。
他领着老张穿过堆满圣诞装饰的仓库,停在一排标着出口迪拜的纸箱前。
掀开最底层箱子,露出台覆满灰尘的IBM服务器,机箱侧面用油漆喷着Satoshiiswatchingyou。
中国第一笔比特币交易就在这上面完成。
老头的手指抚过服务器网口,2010年5月22日,深圳程序员laszlo在这里用一万个币换了两张披萨券。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口袋摸出的纸巾上沾着血丝,那天的交易记录...就存在机箱夹层里...仓库铁门突然被撞开。
三个穿工商制服的年轻人闯进来,胸牌上却别着比特大陆的工牌。
为首的高个子径直掀开服务器机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百张IC电话卡,每张卡背面都用刻刀划着十六进制字符串。
又晚一步。
高个子烦躁地踢开机箱,2011年深圳电话亭的充值卡都被他们挖空了。
老头突然笑起来,从裤兜掏出个诺基亚1110。
他按下06,屏幕弹出的串号下面浮现出二维码扫描线。
最早那批矿工,他咳嗽着把手机塞给老张,都把私钥藏在手机主板IMEI码里...
工商人员夺过手机的瞬间,老张看见通话记录里最后一条是2013年的未接来电,归属地显示温州苍南。
墙角的服务器突然发出嗡鸣,散热孔飘出几张烧焦的纸屑——那是2010年披萨券的复写联,背面铅笔字还清晰可见:永远不要全仓。
老张的手悬在半空,那张烧焦的披萨券边缘烫着他的指腹。
仓库霉味里突然混进一丝焦糖气息——是老头重新点燃的煤油炉,铝锅里煮着挂面,沸腾的水泡声像极了矿机运转的嗡鸣。
要说中国最早买比特币的地方...老头搅动着面条,筷子尖在锅沿敲出两短一长的密码节奏,不在上海也不在深圳。
他弯腰从柜台底层拖出个蒙尘的饼干盒,掀开盖子时震落几只银灰色衣鱼。
盒底躺着张2009年的《电脑报》,中缝广告栏被红笔圈出一行小字:可用Q币兑换电子黄金,详情加QQ群104。
制服的高个子突然按住那张报纸:这是...
广东中山,2010年2月。
老头用筷子蘸面汤在柜台画了条蜿蜒的线,电子黄金就是最早的场外叫法。
那会儿深圳华强北的档口老板们,都用魔兽世界金币当中间货币。
他掀起毛衣下摆,露出腰间褪色的纹身——一串条形码图案下刺着1BTC=6WOWG。
老张的搪瓷缸突然发出蜂鸣。
胶带下的冷钱包芯片闪着红光,在柜台玻璃上投映出模糊的K线图。
三个工商人员同时摸向腰间,掏出的却是带USB接口的验钞机。
2011年夏天的龙卷风...老头突然用广东话快速说道,枯瘦的手指划过报纸上的台风路径图,把珠海前山网吧三十台矿机全卷进了伶仃洋。
他掀开煤油炉底座的铁皮,露出焊在底部的老式硬盘,但没人知道,网吧厕所第三个蹲位下面...
高个子手中的验钞机突然吐出张泛黄的收据,纸上印着中山市星际网吧充值单,背面用圆珠笔写着椭圆曲线加密公式。
老张刚瞥见开头secp256k1的字样,老头就一脚踢翻了煤油炉。
腾起的火焰中,他看见饼干盒里的《电脑报》迅速焦卷,中缝广告化作一缕青烟。
网吧早拆了。
烟雾报警器响起时,老头的声音混在哗啦啦的喷淋水中,现在那儿是家潮汕牛肉火锅...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不再是血丝,而是某种银色金属粉末。
三个工商人员架起他往外走时,老张注意到他们的皮鞋底都粘着红色的矿场泥土。
喷淋系统停下后,仓库安静得能听见服务器硬盘的残喘。
老张蹲下身,从湿漉漉的灰烬里捡起半张没烧完的网费充值卡。
卡片残片上印着模糊的二维码,刮开涂层的位置露出六个汉字:中本聪请查收。
市场闭店的广播响起时,老张把那张残片塞进了搪瓷缸。
走过五金区拐角,他看见清洁工正在擦拭一面贴满小广告的墙。
湿抹布下渐渐显露出2010年的网吧通宵优惠海报,优惠条款第七条用荧光笔标记着:包夜赠送神秘数字货币,数量有限。
海报右下角,穿着恐龙睡衣的网管笑脸被雨水泡发了胀,胸牌上中山星际的字样正在一点点剥落。
义乌小商品城的灯光总是亮得很早。
老张在市场开门的晨钟里拐进五金区,指尖擦过那些挂着各国国旗的商铺卷帘门,最后停在了一扇贴着褪色春联的铁门前。
对联横批财源广进下面,蹲着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干瘦老头,正用煤油炉煮面条。
铝锅边摊着本1998年的《中国集邮》,书页间露出半截铅笔头。
买邮票?老头头也不抬地搅着面条。
老张蹲下身,从怀里摸出那个搪瓷缸。
老头瞥见胶带下的黑色芯片,筷子突然在锅里划出刺耳声响。
他起身时带翻了煤油炉,一本《集邮》杂志在污水里摊开——内页邮票交易栏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比特币地址和私钥。
2009年冬天,老头用袖口擦拭着浸湿的纸页,有个芬兰留学生在邮币卡论坛发帖,说用纪念邮票换虚拟币。
他翻开泛黄的笔记本,某页贴着张盖销的猴票,旁边铅笔写着100BTC=5套生肖票。
二楼突然传来拖拽重物的声音。
老头迅速合上本子,从柜台底下摸出串生锈的钥匙:真正的交易不在这里。
他领着老张穿过堆满圣诞装饰的仓库,停在一排标着出口迪拜的纸箱前。
掀开最底层箱子,露出台覆满灰尘的IBM服务器,机箱侧面用油漆喷着Satoshiiswatchingyou。
中国第一笔比特币交易就在这上面完成。
老头的手指抚过服务器网口,2010年5月22日,深圳程序员laszlo在这里用一万个币换了两张披萨券。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口袋摸出的纸巾上沾着血丝,那天的交易记录...就存在机箱夹层里...
仓库铁门突然被撞开。
三个穿工商制服的年轻人闯进来,胸牌上却别着比特大陆的工牌。
为首的高个子径直掀开服务器机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百张IC电话卡,每张卡背面都用刻刀划着十六进制字符串。
又晚一步。
高个子烦躁地踢开机箱,2011年深圳电话亭的充值卡都被他们挖空了。
老头突然笑起来,从裤兜掏出个诺基亚1110。
他按下06,屏幕弹出的串号下面浮现出二维码扫描线。
最早那批矿工,他咳嗽着把手机塞给老张,都把私钥藏在手机主板IMEI码里...工商人员夺过手机的瞬间,老张看见通话记录里最后一条是2013年的未接来电,归属地显示温州苍南。
墙角的服务器突然发出嗡鸣,散热孔飘出几张烧焦的纸屑——那是2010年披萨券的复写联,背面铅笔字还清晰可见:永远不要全仓。
老张的手悬在半空,那张烧焦的披萨券边缘烫着他的指腹。
仓库霉味里突然混进一丝焦糖气息——是老头重新点燃的煤油炉,铝锅里煮着挂面,沸腾的水泡声像极了矿机运转的嗡鸣。
要说中国最早买比特币的地方...老头搅动着面条,筷子尖在锅沿敲出两短一长的密码节奏,不在上海也不在深圳。
他弯腰从柜台底层拖出个蒙尘的饼干盒,掀开盖子时震落几只银灰色衣鱼。
盒底躺着张2009年的《电脑报》,中缝广告栏被红笔圈出一行小字:可用Q币兑换电子黄金,详情加QQ群104。
制服的高个子突然按住那张报纸:这是...广东中山,2010年2月。
老头用筷子蘸面汤在柜台画了条蜿蜒的线,电子黄金就是最早的场外叫法。
那会儿深圳华强北的档口老板们,都用魔兽世界金币当中间货币。
他掀起毛衣下摆,露出腰间褪色的纹身——一串条形码图案下刺着1BTC=6WOWG。
老张的搪瓷缸突然发出蜂鸣。
胶带下的冷钱包芯片闪着红光,在柜台玻璃上投映出模糊的K线图。
三个工商人员同时摸向腰间,掏出的却是带USB接口的验钞机。
2011年夏天的龙卷风...老头突然用广东话快速说道,枯瘦的手指划过报纸上的台风路径图,把珠海前山网吧三十台矿机全卷进了伶仃洋。
他掀开煤油炉底座的铁皮,露出焊在底部的老式硬盘,但没人知道,网吧厕所第三个蹲位下面...高个子手中的验钞机突然吐出张泛黄的收据,纸上印着中山市星际网吧充值单,背面用圆珠笔写着椭圆曲线加密公式。
老张刚瞥见开头secp256k1的字样,老头就一脚踢翻了煤油炉。
腾起的火焰中,他看见饼干盒里的《电脑报》迅速焦卷,中缝广告化作一缕青烟。
网吧早拆了。
烟雾报警器响起时,老头的声音混在哗啦啦的喷淋水中,现在那儿是家潮汕牛肉火锅...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不再是血丝,而是某种银色金属粉末。
三个工商人员架起他往外走时,老张注意到他们的皮鞋底都粘着红色的矿场泥土。
喷淋系统停下后,仓库安静得能听见服务器硬盘的残喘。
老张蹲下身,从湿漉漉的灰烬里捡起半张没烧完的网费充值卡。
卡片残片上印着模糊的二维码,刮开涂层的位置露出六个汉字:中本聪请查收。
闭店的广播响起时,老张把那张残片塞进了搪瓷缸。
走过五金区拐角,他看见清洁工正在擦拭一面贴满小广告的墙。
湿抹布下渐渐显露出2010年的网吧通宵优惠海报,优惠条款第七条用荧光笔标记着:包夜赠送神秘数字货币,数量有限。
海报右下角,穿着恐龙睡衣的网管笑脸被雨水泡发了胀,胸牌上中山星际的字样正在一点点剥落。
老张的手指在搪瓷缸边缘摩挲着,缸底的冷钱包芯片突然发烫。
他想起2013年冬天,那个在龙翔桥市场用比特币买T恤的外国背包客——小伙子牛仔裤后袋露出的半张火车票,终点站印着广东中山。
五金区的卷帘门次第拉开,老头擦着被煤油熏黑的眼镜片说:你要找的人不在义乌。
他掀开柜台垫布,露出张泛黄的中国地图,珠三角区域被红笔圈得层层叠叠。
2010年那会儿,华强北的矿工都管中山叫小深圳。
知道为什么吗?
仓库阴影里突然传出咔嗒声响。
老张回头时,那台IBM服务器的硬盘灯诡异地闪了闪。
三个工商制服的人影早已消失无踪,地上却多了串泥脚印,一直延伸到标着出口刚果金的货柜后面。
最早的场外交易在网吧厕所。
老头从饼干盒夹层抽出张照片,画面上是贴满小广告的蹲位隔板,某条代办证广告背面用荧光笔写着BTC换Q币1:38000。
照片角落的卷纸架上,半包清风纸巾旁赫然摆着个USB矿机。
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突然看清照片背景里模糊的镜子倒影——镜中洗手台的陶瓷裂纹,组成了个完美的比特币符号。
这个细节像电流般击中他,记忆闪回到2012年周胖子那个闪烁着绿光的手机屏幕。
星际网吧的第三个蹲位。
老头用指甲刮开照片表层,露出底下更早的影像:斑驳的蹲位隔板上钉着个诺基亚充电器,数据线延伸进下水道口。
那下面埋着二十块主板,每块都焊着2010年产的ATI显卡。
去年拆迁时...
话音戛然而止。
市场的消防铃突然大作,老张看见老头嘴唇在警报声中蠕动,却只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澳门...当铺...805房...
货柜后的泥脚印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
老张追过去时,在堆积如山的圣诞彩球里发现台老式街机。
屏幕上的《拳皇97》画面定格在二阶堂红丸放电的瞬间,电流纹路组成的英文隐约可辨:SatoshiNakamoto。
当老张的手指碰到投币口,机器突然吐出枚2011年的游戏币。
硬币背面用极小的刻痕记录着椭圆曲线数字签名,边缘还沾着点儿暗红的辣椒酱——和他在中山吃过的隆都芦兜粽蘸料一模一样。
市场广播开始循环播放寻人启事,女声机械地重复着:请比特币中国首笔交易见证者速到服务台...老张攥着游戏币转身,发现老头的煤油炉上煮着的根本不是面条,而是几十张熔化的电话充值卡,胶质在沸水里扭曲成区块链的纹路。
清洁工突然出现在仓库门口,手里的拖把滴着淡红色液体。
中山那家网吧,他用拖把头在积水里画了个∞符号,现在火锅店的地砖下面,还嵌着当年矿机的散热片。
说着掀开工作服,锁骨位置的纹身正是星际网吧的LOGO,下面刺着串十六进制私钥。
老张的搪瓷缸突然自己打开,芯片投射出的全息影像里,2010年的某个QQ聊天窗口正在闪烁。
对方头像是个微笑的比特币符号,最后一条消息写道:中山市石岐区民生路132号二楼,通宵送矿机除尘服务。
老张望着全息影像里的地址,喉咙突然发紧。
这个门牌号他太熟悉了——2010年他第一次去中山跑建材业务,就住在民生路那家七天连锁酒店的308房。
义乌到中山的高铁上,老张一直摩挲着那枚街机吐出的游戏币。
邻座大学生模样的男孩突然凑过来:大叔你这个……是早期矿工币吧?男孩指着硬币边缘的刻痕,我爸说第一批矿工用这个当私钥备份。
岐区的老骑楼比记忆中更破败。
132号二楼如今是家少儿编程培训班,教室墙上的卡通人物贴纸盖住了当年的网吧海报痕迹。
穿恐龙睡衣的网管——现在该叫校长了——正在教小朋友用Scratch画比特币符号。
您来得正好。
校长从讲台底下拖出个乐高积木箱,里面赫然躺着台锈蚀的USB矿机,上周装修拆出来的,就埋在厕所蹲位底下。
他转动矿机散热片,上面用指甲油写着1BTC=3天网费。
老张的搪瓷缸突然振动起来。
校长从矿机USB接口抽出发黄的纸条,2010年的网吧收据上印着:通宵包座赠神秘大礼包。
翻到背面,老张看到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绿色数字——0.003BTC,当日汇率折算:2.4元人民币。
知道中国第一笔比特币交易到底在哪吗?校长突然压低声音,指向窗外对面商铺。
老张这才注意到隆都芦兜粽的招牌下,收银台摆着的根本不是扫码枪,而是台改装过的比特币ATM机。
粽子店老板娘擦着手走出来:以前网吧小哥天天来买粽子当矿机冷却垫。
她掀开蒸笼,粽叶缝隙里粘着几张2011年的显卡硅脂贴纸,那会儿总有个戴金链子的温州人,非要用Q币换比特币……后厨突然传来打翻酱油瓶的动静。
老张循声望去,看见案板底下压着半张2010年的《中山日报》,中缝广告被人用油笔圈出:电子黄金兑换,民生路132号二楼厕所第三个隔间,暗号:披萨好吃。
老板娘的儿子——现在该叫她孙子了——正在玩手机游戏。
老张瞥见孩子锁骨位置贴着卡通纹身贴,图案赫然是当年星际网吧的LOGO。
孩子突然举起手机:爷爷,这个游戏要比特币充值!屏幕上的像素小人正在吃披萨,头顶飘着数字:10000BTC。
店外传来急促的喇叭声。
老张回头时,看见辆喷涂着区块链自助粽车的五菱宏光停在路边。
驾驶座上的年轻人摇下车窗——他戴着和周胖子同款的金链子,车载音响正在播放:比特币突破60000美元……
老板娘突然往老张手里塞了个粽子。
剥开粽叶时,他发现糯米里嵌着张SIM卡,卡托上刻着两行小字:中国首矿/20100214。
远处传来培训班放学的铃声。
校长站在骑楼走廊上,身上的恐龙睡衣在夕阳中泛着诡异的矿机绿光。
他冲老张比了个三的手势,嘴型分明在说:第三个隔间。
老张攥着粽子走向对面的网吧旧址。
在二楼厕所斑驳的瓷砖墙上,他找到了那个被海报覆盖多年的蹲位。
掀开办证小广告的瞬间,老张的手指触到了冰凉的金属——那是焊死在排水管上的ATI显卡散热器,鳍片间卡着张2010年的网吧会员卡。
卡片磁条已经消磁,但背面用铅笔写的私钥依然清晰。
老张颤抖着摸出搪瓷缸,缸底的冷钱包芯片突然发出与当年周胖子手机上一模一样的绿光。
恍惚中,他听见楼下传来孩子们用Scratch编程的电子音:比特币最早在中国……中山市……民生路……
粽车的喇叭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老张看清了车身上用粽子酱画出的K线图。
最高点位置粘着颗发霉的枸杞——正是2010年某个矿工泡面碗里剩下的那颗。
老张攥着那张网吧会员卡走出骑楼时,天已经全黑了。
民生路上飘着芦兜粽的香气,混着五金店焊枪的焦糊味。
他拐进巷口的隆江猪脚饭,柜台后面贴着的2013年日历上,比特币中国行几个红字被油烟熏得发黄。
加辣吗?老板舀卤汁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老张这才发现盛饭的搪瓷碗底印着二维码,边缘磨损处露出BTC支付的钢印。
墙角的电视机正在重播2011年新闻,女主播背后的网吧火灾现场里,有个模糊人影正从窗口递出显卡。
猪脚炖得稀烂的胶质中,老张的筷子突然碰到个硬物。
拨开花生米,是枚生锈的U盘,接口处还粘着干涸的粽子米。
老板擦着油手笑:前年拆承重墙,在网吧厕所管道里挖出来的。
巷子深处的网吧旧址亮着拆迁警示灯。
老张蹲在脚手架下,将U盘插进手机转换器。
文件列表跳出来的瞬间,远处粽子店的霓虹招牌突然短路,蓝光里浮出个2010年的QQ聊天窗口:
【矿工阿强】民生路132号收比特币的,其实是澳门当铺分店
【韭菜小王】真的假的?我昨天刚在二楼厕所买了0.5个
【矿工阿强】看第三个蹲位下面的瓷砖
U盘里存着的监控视频开始播放。
模糊画面里,穿恐龙睡衣的网管正撬开蹲位地砖,取出个缠满胶带的诺基亚充电器。
充电头旋开的瞬间,老张看见了里面蜷曲的SIM卡——和他在义乌仓库见到的一模一样。
视频突然跳转到澳门星际酒店的电梯监控。
2011年4月,三个温州商人提着联想笔记本包走进805房。
门开的刹那,老张瞥见茶几上堆着几十个茶叶罐,罐身上贴着特级龙井的标签被撕开一角,露出10BTC的铅笔字迹。
要拆迁了。
戴安全帽的工人突然出现在身后,手里的冲击钻指向二楼厕所,昨天砸墙,发现排水管里灌了水泥。
他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是半块ATI显卡的散热片,锈蚀的铜管里塞着张小票:2010年5月22日,两份夏威夷披萨,10000BTC。
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巷口传来急刹车声,那辆区块链粽车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车窗降下,年轻人递出个保温杯:中山老矿工托我带您的。
杯底沉淀的枸杞泡发了胀,仔细看竟是十几粒生锈的矿机电容。
杯身温度突然升高。
老张拧开盖子,里面飘出的不是热气,而是某个深圳IP地址的定位信号。
地图不断放大,最终停在华强北赛格广场的某个储物柜——柜门贴着2011年的网吧通宵券,密码区涂着比特币符号。
粽子店老板娘追出来往车里塞了捆芦兜粽。
老张解开粽绳,每片竹叶背面都用针尖刻着椭圆曲线参数。
最后一片叶子上,褪色的圆珠笔迹写着:
中国比特币最早成交记录:
2010年2月14日中山民生路132号二楼厕所
交易物品:网吧包夜券
兑换比例:1BTC=3小时远处传来闷响。
拆迁队的铲车撞碎了骑楼外墙,砖块雨里飞出张发黄的网吧价目表。
老张伸手接住时,发现背面印着当年的清洁值班表——2月14日那栏被血渍晕染,签名却清晰可辨:
中本聪(值班代签)
#搜索话题8月创作挑战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