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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起的老人反咬一口,讹走8万毁我一生。三年后,他再次倒在同一个路口,这一次,轮到我选择他的生死了

点击次数:89 产品展示 发布日期:2025-09-02 01:30:28
三年后,在当初被我扶起的老人再次倒下的路口,我站了很久 深秋的风,总是带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凉意,刮在脸上,像是要把人心里那点仅存的温度也一并卷走。 2023年10月,又是一个黄昏,泰州,那个我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再愿意踏足的十字路口。人潮涌动,

三年后,在当初被我扶起的老人再次倒下的路口,我站了很久

深秋的风,总是带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凉意,刮在脸上,像是要把人心里那点仅存的温度也一并卷走。

2023年10月,又是一个黄昏,泰州,那个我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再愿意踏足的十字路口。人潮涌动,归家的人步履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奔赴生活的热切与疲惫。

我夹在人群里,低着头,只想快点穿过这里,回到我那个狭小但安稳的出租屋。

就在这时,人群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身影在我眼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周围的脚步只是迟疑了半秒,随即像被惊扰的鱼群,迅速绕开,继续向前。

我的脚步,却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头发花白,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发紫。他一只手痛苦地捂着胸口,另一只手颤抖着,去够一个滚落在旁的白色小药瓶。

是速效救心丸。瓶盖拧得很紧,他用尽了力气,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可那薄薄的塑料盖子,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是他。

张文海。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拽停,又狠狠地向后拉扯。三年前那个同样萧瑟的秋日,同样的路口,同样倒在地上的他,和我伸出的那只手,在我脑海里炸开。

那只手,换来的是8万元的赔偿,是我破碎的大学梦,是我父母一夜愁白的鬓角,是我对这个世界轰然倒塌的信任。

他微微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后,定格在了我的脸上。

那一瞬间,他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求生的本能,随即,那丝光亮被巨大的惊恐与震愕所取代。

四目相对,路口的风声、车流的喧嚣,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离。空气凝固了,带着一种几乎能将人压垮的窒息感。

(一)

时光倒回2020年10月15日,傍晚。

江苏泰州师范学院的图书馆里,灯火通明,像一座温暖的孤岛。

我合上手里那本几乎被翻烂的《教育心理学》,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那年我22岁,大三,是村里飞出的第一个准大学生,也是全家人的希望。

我比谁都拼命,因为我知道,只有考上编制,当上正式的老师,才能真正地把我们家从那个贫困的泥潭里拉出来。

背上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我小跑着冲出图书馆。秋天的天黑得早,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心里默念着,一定要赶上六点半的末班公交。

不然,二十块钱的打车费,就意味着我接下来好几天的饭钱打了水漂。对于一个月只有800块生活费的我来说,那是不能承受的奢侈。

我的家在泰州下面的一个小村子。父亲在县城的工地上扎钢筋,母亲在家照顾中风瘫痪的奶奶。全家的生计,就靠父亲那每月三千块的血汗钱。刨去奶奶的药费和家里的开销,能挤给我的,真的所剩无几。

但我从没抱怨过。我知道,能上大学,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

高考出分那天,整个村子都轰动了。乡亲们都说,我们老李家要出个金凤凰,将来是要吃粉笔灰,当大先生的。

眼看着校门口的公交车缓缓进站,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准备招手,身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闷响。

我下意识回头。

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摔倒在地上,膝盖磕破了,血慢慢地渗出来,染红了灰色的裤子。

大爷看起来六十多岁,穿着一件半旧的蓝色工装外套,像是刚退休的老工人。

路上的人很多,但都像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地走过。有几个目光扫过来的,也只是停顿一下,然后加快了脚步,甚至有人刻意绕了个小圈。

那一刻,我犹豫了。

脑子里闪过无数条新闻标题,“扶老人被讹”“好心没好报”,心脏不受控制地缩紧。

可看着老人脸上痛苦的表情,他每一次试图撑起身体又无力跌坐回去的样子,我心里的那点善良,终究还是战胜了那点自保的恐惧。

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轻声问:“大爷,您没事吧?摔到哪儿了?”

老人就是张文海。他抬起头,看到一张清秀的、写满关切的脸,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感激。

他想站起来,腿却使不上劲,疼得龇牙咧嘴:“哎呦,这腿……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急忙从书包里翻出纸巾,小心地帮他擦掉膝盖上的血迹,轻声安慰他:“大爷您别动,我先给您简单处理一下。这儿离社区医院不远,我送您过去看看。”

张文海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扶着他慢慢站起来,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步子迈得很艰难。我心里更坚定了,必须送他去医院。

一路上,我扶着他,慢慢地走,嘴里不停地安慰:“大爷您别担心,现在医疗技术好,小伤,很快就没事了。”

到了社区医院,值班医生检查后说,只是皮外伤,简单包扎一下就好。

我松了口气,主动掏出五十块钱付了医药费。

那是整整一周的伙食费。

张文海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感动,也有一丝我当时没看懂的愧疚。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很用力,声音都有些颤抖:“孩子,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这把老骨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大爷,没事,应该的,谁看到了都会帮忙的。”

但他坚持要我的电话和学校信息,说要给我寄点家乡特产。我推脱不过,只好写给了他。

临走时,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眼眶都红了。

“孩子,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我笑着说:“大爷您客气了,路上慢点。”

看着他蹒跚着离开的背影,我心里暖暖的。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次相遇,会是我人生噩梦的开始。

回到宿舍,室友小刘听我说了经过,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李婷,你心也太大了。现在这社会,扶老人是高危行为你不知道吗?万一被讹上,你哭都没地方哭。”

我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张文海那双感激的眼睛,很笃定地说:“不会的,我觉得那个大爷不是坏人,他眼睛里的感谢是真的。”

“再说了,人总得有点良心吧,不能因为害怕就变得冷漠。”

室友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但愿吧,希望你的善良不会被辜负。”

我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很快就睡着了。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我毕业了,站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下面坐着一群可爱的孩子,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我不知道,地狱的门,正在悄悄为我打开。

(二)

一周后,周二上午,我正在上专业课。

辅导员赵老师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听起来很严肃:“李婷,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有急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跟教授请了假,一路小跑着赶到办公室。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办公室里坐着的人,正是张文海。

但他和那天完全不一样了。他脸色阴沉,右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旁边立着一副拐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赵老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脸色也很凝重:“李婷,你先坐。”

“这位张大爷说,上周二,你撞倒了他,导致他腿部骨折,现在需要住院动手术。”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看着张文海,声音都在发抖:“大爷,您……您说什么?我没有撞您,我是扶您起来的啊!”

张文海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但嘴里的话却异常坚定:“小姑娘,你当时骑着自行车,速度太快了,直接把我撞倒了。你都忘了?还是你陪我去的医院。”

我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声音也拔高了:“我没有!我那天根本就没骑车!我是走路,看到您摔倒了才过去的!”

张文海不理我,从包里拿出一张诊断证明,递给赵老师:“老师,您看,这是医院的诊断,右腿胫骨骨折,需要手术。”

“医生说了,我这种伤,不可能是自己摔倒造成的,肯定是受到了强大的外力冲击。”

赵老师接过那张纸,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张纸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诊断:右腿胫骨骨折。治疗建议:手术治疗,预计费用8万元。”

八万元。

这个数字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碎了我所有的力气和颜色。

赵老师试图保持冷静,从中调解:“张大爷,这个事情我们还需要调查。事发地点有监控吗?或者有没有目击证人?”

张文海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被冤枉的愤慨:“那个路口是监控死角,什么都拍不到。”

“当时天都快黑了,路上的人都急着回家,谁会注意我们?”

他转过头,看着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子,我有必要去讹一个小姑娘吗?这医药费单子在这,我的腿也断在这,这做不了假吧?”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簌簌地往下掉,声音哽咽:“赵老师,我真的没有撞他!我是好心……我还帮他垫了医药费……”

张文海听到这话,像是被点燃了引线,情绪激动起来:“对!你是垫了五十块钱的包扎费!”

“但这能说明什么?这不正好说明你撞了人之后心虚,想花点小钱弥补一下吗?”

我被他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我发现,我所有的善意,在他嘴里,都变成了别有用心的证据。

赵老师看着我六神无主的样子,也很心疼。她是最了解我家庭情况的人,知道我品学兼优,也知道我穷得叮当响。

可面对张文海言之凿凿的指控和那张沉甸甸的诊断书,她也束手无策。

她只能尝试着安抚:“张大爷,您看这样行不行,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把情况调查清楚。如果确实是李婷的责任,我们学校绝不推脱。”

张文海拄着拐杖站起来,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老师,我今年68了,一个人住,儿子在外地打工,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

他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我这腿一断,别说干活了,连生活都不能自理,还要花这么大一笔钱。”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我不是想讹人,我就是要个公道。如果不是她撞我,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断腿?”

他越说越激动,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淌:“医生说我这个年纪骨折很危险,恢复不好以后可能就是个瘸子!”

看着他老泪纵横的样子,连赵老师都动摇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是不是我真的在某个瞬间,不小心碰到了他?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妈妈焦急又颤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婷婷,刚才有个姓张的大爷往家里打电话,说你把人家撞了,要我们赔八万块钱!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快跟妈说实话!”

听到妈妈的声音,我紧绷的神经彻底断了,放声大哭:“妈,我没有……我没有撞他,我是扶他……”

电话那头,妈妈听到我的哭声,心都碎了:“婷婷不哭,妈信你。可是……可是八万块钱,我们家到哪儿去凑这么多钱啊……”

挂了电话,我瘫在椅子上,浑身冰冷。

八万块,对我家来说,是一个足以压垮骆驼的,不,是足以压垮一座大山的重量。

那是我爸在工地上,顶着烈日,冒着风雨,不吃不喝干上两年多才能挣回来的钱。

张文海看着我绝望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

他用一种近乎冷酷的语气说:“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我的损失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事情很快超出了学校能处理的范围。

第二天,我爸妈就从老家连夜赶了过来。他们都是最淳朴的庄稼人,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父亲那张被工地风霜刻满痕迹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无措。母亲的眼睛又红又肿,见到我的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在学校的会议室里,我们一家三口,像犯人一样,坐在张文海的对面。

我那个不善言辞的父亲,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带着哭腔对张文海说:“大爷,俺家婷婷从小就懂事,心眼好,她绝对不是那种会撞了人就跑的坏孩子。您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搞错了?”

我妈更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哭着哀求:“大Gae(大爷的方言发音),求求您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八万块钱,就是要了我们全家的命啊。”

看到妈妈跪下,我也跟着跪了下去,泪水模糊了视线:“大爷,我真的没有撞您。如果是我错了,我认,可我真的没有……求求您了。”

张文海看着跪在地上的我们,眼神飘忽,始终不和我们对视。

我知道,他在撒谎。

可这个谎言,他已经开了头,就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他别过脸,语气强硬:“你们求我也没用,医药费单子在这摆着。我这把年纪了,就靠这条腿,现在断了,我下半辈子怎么办?”

拉扯,调解,争吵。

几天下来,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在学校、派出所等多方的压力下,最终,我们被迫接受了调解。

我们家,赔偿张文海五万元。

签协议那天,我爸握着笔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这五万块,是他放下所有的尊严,跟亲戚朋友一家家磕头借来的。

我妈站在一旁,无声地流泪。我知道,这笔钱里,有原本准备给奶奶看病的救命钱。

我看着父母憔悴的脸,和他们眼里熄灭的光,心像被刀一片片地割。

那一刻,我在心里发了一个毒誓。

这辈子,我再也不会去扶任何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张文海拿到钱,看都没再看我们一眼,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彻底碎了。

(三)

事情不知道怎么被传到了网上。

一张我妈和我跪在张文海面前的照片,配上一个刺眼的标题——“女大学生撞倒老人拒不承认,全家下跪求情”,在网络上疯传。

舆论炸了。

有人骂我,说我年纪轻轻,心肠歹毒,撞了人还不认,让父母替我下跪,丢尽了大学生的脸。

也有人质疑张文海,认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讹诈。

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我成了学校的“名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有同情的,有鄙夷的,有质疑的。

这些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密不透风。

最致命的打击,来自现实。

为了还那五万块钱的巨债,我不得不办理了休学。我离开了那个我曾经无比热爱的校园,去了县城一家培训机构打工。

我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给小学生辅导功课,批改作业。一个月工资两千块,除去房租和最基本的生活开销,剩下的全部寄回家里。

看着教室里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我常常会想起自己那个当老师的梦想。

可这个梦想,现在对我来说,变得那么遥远,又那么讽刺。

休学那一年,我像变了一个人。

曾经那个爱笑爱闹的李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躯壳。

室友们偶尔会在群里分享学校的趣事,那些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食堂,每一样都像刀子一样,提醒着我被剥夺了什么。

我开始变得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有一次,在县城的街上,我亲眼看到一个阿姨脚下打滑摔倒了,手里的菜洒了一地。周围的人都看着,没人上前。

我也看着,然后,我绕开了。

转过身的那个瞬间,我厌恶自己的冷漠,可我控制不住。张文海那张脸,像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心里。

一年后,我还清了家里一部分债务,回到了学校。

可一切都变了。

我的同学,有的已经毕业,有的在准备考研,而我,成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大四学姐”。

我坐在曾经熟悉的教室里,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

那些关于“师德”“爱心”“奉献”的词语,从教授嘴里说出来,传到我耳朵里,都变成了巨大的讽刺。

一个连人性都无法再相信的人,还有资格去教书育人吗?

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从曾经的奖学金获得者,变成了挂科的边缘人物。

赵老师找我谈了好几次心,她叹着气说:“李婷,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但你不能因此就否定整个世界。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

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赵老师,您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善良的回报是五万块的债务和破碎的人生时,您还能理直气壮地相信美好吗?”

“我们家为了那五万块钱,到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那一刻,我就把什么都看清了。”

为了赚取学费和生活费,我周末去一家培训机构兼职。

班上有个小男孩,特别喜欢问问题。有一次,他举着手,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我:“老师,我妈妈说外面坏人多,不让我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让我随便帮助别人。可是书上说,我们要乐于助人。我到底该听谁的?”

我看着他那双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我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还小,有些事情,长大了就明白了。”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的心,却在那一刻,疼得无以复加。

我给不了他答案,因为我自己,也一直在那片迷雾里,找不到出口。

与此同时,我不知道的是,张文海的生活,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如意。

他拿着那五万块钱,做了手术。

但主治医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医生拿着他的片子,皱着眉问他:“大爷,您这个骨折的形态,不太像是外力撞击造成的,更像是骨质疏松严重导致的自发性骨折。”

“您平时是不是缺钙很严重?”

张文海心里一慌,含糊地应付:“医生,您就好好给我治就行了,别的我也不懂。”

医生没再多问,可医院里人多嘴杂,护士们的议论,还是传了出去。

“听说那个老头是讹了一个女大学生的钱来做手术的。”

“看他那腿伤就不对劲,现在的老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这些话,恰好被从外地赶回来的,他的儿子张强听见了。

张强是个程序员,为人正直。他拿着病历,直接质问张文海:“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真的讹了人家那个学生?”

张文海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是你爸!我这腿都断了,我能去讹谁?”

但张强不是傻子,他通过多方打听,很快就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爸!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他在病房里,第一次对父亲吼了出来,“人家一个农村女娃,上大学多不容易,你为了几万块钱,把人一辈子都毁了!”

张文海被儿子吼得面红耳赤,也上了火气:“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现在翅膀硬了,回来教训我了?我拿这钱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你减轻点负担!”

张强失望地看着他,摇了摇头:“爸,你要是缺钱,我能给你挣。但不能用这种方式。你毁掉的,不只是那个女孩的人生,还有我的尊重。”

那次争吵后,张强替他付清了医药费,然后就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个电话都没再打回来。

张文海出院后,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邻居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鄙夷,背后指指点点。“为了钱讹诈学生,真是为老不尊。”

以前一起下棋喝茶的老伙计们,也都渐渐疏远了他。

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都会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李婷那张哭泣的脸,和他父母跪在地上的样子。

良心的谴责,像一把钝刀,日复一日地凌迟着他。

他想过把钱还回去,可他拉不下那个脸。他更害怕,一旦承认,儿子会彻底不认他这个爹。

他就在这种悔恨和恐惧的煎熬中,过了三年。

他不知道,命运,根本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四)

2023年10月,那个黄昏,那个路口。

当张文海的目光和我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时间仿佛停滞了。

我看到他眼中的惊恐,也看到他因为缺氧而痛苦挣扎的脸。

我的身体,像生了根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疯狂地撕扯。

一个声音在尖叫:走!快走!别管他!你忘了他三年前是怎么对你的吗?你忘了那五万块钱的债了吗?你忘了你父母一夜白头了吗?这是报应!

另一个声音却很微弱,像风中残烛,却固执地没有熄灭:他快要死了。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在你面前消失吗?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传来一阵阵刺痛。

就是这阵痛,让我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我恨他,我恨不得他立刻就去死。

可我,不是他。

我不能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冷静。

我快步走过去,从他无力的手中拿起那个药瓶,用尽全身的力气拧开,倒出几粒药,塞进他的嘴里。

然后,我拿出手机,拨通了120。

“喂,是急救中心吗?在师范学院南门路口,有位老人心脏病发作,需要急救。”

我报地址,说情况,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一只冰冷的手,却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踝。

力气不大,却带着一种濒死之人最后的恳求。

我低头,对上张文海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他嘴唇翕动,发不出声音,但眼里的情绪却无比复杂。有感激,有震惊,但更多的,是排山倒海的羞愧和悔恨。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我没有挣脱,就那么站着,直到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过来。

“是您报的警吗?您是家属吗?”一个护士急切地问我。

我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不是,我只是路过。”

说完,我轻轻地、却很坚决地,把他的手从我脚踝上拿开,然后头也不回地汇入了人流。

我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走到了河边。

秋夜的河水很凉,风吹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冷。

我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了堤。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我这三年所受的委屈,哭我回不去的青春,哭我那被彻底改变的人生轨迹。

哭到最后,我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哭过之后,心里那块压了三年的巨石,好像松动了一些。

我没有救他,我救的,是那个三年前,差点被他杀死的,我自己。

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年轻,带着一丝疲惫和犹豫:“您好,请问……是李婷女士吗?”

“我是张强的,张文海的儿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父亲……他昨天抢救过来了,现在在市人民医院。他醒来后,说的第一件事,就是您的名字。”

“李女士,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提这个请求,但……您能来医院一趟吗?有些事,我父亲想当面跟您说清楚。我也想……当面跟您道歉。”

我沉默了很久。

最终,我说:“好。”

(五)

市人民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张文海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整个人看起来比三年前更加苍老,像一张被揉皱了的旧报纸。

床边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格子衬衫,戴着眼镜,眉宇间和张文海有几分相似,但眼神要清澈正直得多。他就是张强。

看到我进来,张强立刻站直了身体,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女士,对不起。”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

病床上的张文海,情绪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张强赶紧过去扶住他。

张文海摘下氧气面罩,呼吸急促,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老泪纵横。

“孩子……我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三年前……是我鬼迷了心窍……我……我没有被你撞到……我是自己摔的……”

“那张诊断书……也是我后来又去医院,故意加重了伤情,骗医生开的……”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情绪几近崩溃。

虽然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可当这个迟到了三年的真相,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时,我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在那一刻,排山倒海般地涌了上来。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为他忏悔而感动,我只是心疼那个22岁的自己。

张强站在一旁,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双手递到我面前:“李女士,这里面是十万块钱。五万是当年我们家讹诈您的钱,另外五万,是这三年来对您造成的精神损失和利息的补偿。”

“我知道,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对我对您造成的伤害,但这……这是我们家唯一能做的了。”

“求您,收下吧。”

我看着那张银行卡,没有接。

我看着病床上那个痛哭流涕的老人,心里五味杂陈。

我恨他吗?

恨。

这种恨,刻骨铭心。

可看着他现在这副样子,孤苦伶仃,被病痛和良心折磨,我又觉得,他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我平静地对张强说:“当年的五万块,我会收下。因为那是我父母的血汗钱,是我们家靠借债才填上的窟窿。”

“至于另外的五万,我不会要。”

“钱,弥补不了任何东西。我失去的,是多少个五万块都换不回来的。”

张强还想说什么,我打断了他。

我走到张文海的病床前,静静地看着他。

“张大爷,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您的道歉,也不是为了要钱。”

“我只想告诉您一件事。”

“您毁掉的,是一个女孩子对这个世界最基本、最宝贵的信任。您让她在最好的年华里,活在阴影和怀疑之中。您让她本该光明的未来,变得崎岖坎坷。”

“但是,”我话锋一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您没有成功。”

“您没有把我也变成一个像您一样,为了自己,可以不择手段,漠视他人痛苦的人。”

“在那个路口,我救了您。不是因为我原谅了您,而是因为我不想变成您。”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三年的石头,彻底被搬开了。

我转身,从张强手里拿过那张银行卡,对他点了点头:“谢谢。也替我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讲道理的人。”

然后,我走出了病房,没有再回头。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起眼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天,好像亮了。

(六)

拿到钱后,我第一时间把家里的债务都还清了。

那天,我爸妈拉着我的手,哭得像个孩子。我爸一个劲地说:“我闺女长大了,我闺女有出息了。”

我妈抱着我,只是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笔钱,不仅仅是还清了债务,更是洗刷了我们全家这三年来背负的耻辱和委D屈。

之后,我用剩下的钱,申请了复学。

当我重新坐在大学课堂里的时候,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一次,当教授在讲台上讲到“教育的本质是育人,是点燃火焰”时,我不再觉得讽刺。

我经历过人性的幽暗,也见证过良知的回归。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它有大量的灰色地带。而教育,或许就是要在这些灰色的地带里,努力地去播撒一些光明的种子。

我开始重新投入到学习中,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努力。

因为我终于明白,我当老师,不是为了一个铁饭碗,也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

而是因为,我真的热爱。我希望那些像我一样,从泥泞里走出来的孩子,能够通过知识,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也能够建立起一颗更强大、更坚韧的内心。

一年后,我以专业第一的成绩,顺利毕业。

并且,在教师编制考试中,我考上了我们县城最好的一所小学。

当我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四十多双清澈、求知的眼睛时,我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梦里闪闪发光的自己。

我微笑着,对孩子们做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我叫李婷。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希望我们不仅能成为师生,更能成为朋友。”

“我想送给大家的第一句话是:”

“真正的善良,不是未经世事的单纯,而是在看透了人性的复杂与灰暗之后,依然选择相信和拥抱温暖。”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鼓起了掌。

我笑了。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地重新开始。

后来,我听人说,张文海出院后没多久,就中风了,半身不遂。他儿子张强把他接到了自己工作的城市,请了护工照顾。

他再也没有回过泰州。

我们之间,再无交集。

我没有去打听他的近况,也不想知道。原谅,对我来说,或许太沉重了。我能做到的,就是放下。

放下那段过去,也放过我自己。

生活,终究是要向前看的。

如今,我已经当了两年老师。我和我的学生们关系很好,他们都喜欢叫我“婷姐”。

我依然会在课堂上,告诉他们要乐于助人。

但同时,我也会告诉他们,在伸出援手之前,要先学会保护自己。善良需要智慧的羽翼,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那个曾经问我“该听妈妈的还是该听书本的”小男孩,后来成了我的学生。

有一次,他放学后留下来帮我打扫卫生。他问我:“李老师,您现在找到答案了吗?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

“我们要做一个,既有菩萨心肠,也有金刚手段的人。心要热,但手要稳,眼要明。”

他点点头,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也照在我的心里,暖洋洋的。

人生就像一条长河,我们都会遇到暗流和漩涡。有些人被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而有些人,却能在挣扎中,学会游泳,然后,去到更远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

我很庆幸,我成了后者。

如果是你,站在三年前那个路口,你会选择扶起那位老人吗?如果站在三年后那个路口,你又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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