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女神”二字仿佛自带光环。
精致下午茶、限量款包包、男友无条件的宠爱......
这些都成了社交网络上衡量女性价值的标尺。
萧慧妍便是这套规则的顶尖玩家。
她将恋爱变成一场精心设计的通关游戏。
每一次“考验”都能收割流量与奢侈品。
叶星睿这个名字，曾是她榜单上最耀眼的勋章。
他像不知疲倦的西西弗斯，推着名为“爱”的巨石攀登。
但山巅之上，萧慧妍早已习惯俯视。
她忘了，巨石也有滚落的一天。
更忘了，被过度拉紧的弓弦，终会反弹。
萧慧妍调整了一下补光灯的角度，让光线柔和地铺在脸颊。
她对着镜头展开一个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手指轻轻抚过颈间那抹璀璨的光泽。
“宝宝们看，这是星睿送我的生日礼物。”
她微微侧身，将项链上那颗不小的钻石完全暴露在镜头下。
直播间评论区立刻被各种羡慕的词汇刷屏。
“哇！Tiffany的钥匙项链！叶总监也太舍得了吧！”
“妍妍值得最好的！这才是真爱！”
“实名羡慕，我男朋友生日就请我吃了顿烧烤。”
萧慧妍看着飞速滚动的评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拿起手机，点开与叶星睿的聊天界面，屏幕对准镜头。
最新一条是叶星睿三小时前的转账记录，备注是“给宝宝买糖吃”。
金额是五万二千元。
评论区的热度瞬间又上了一个台阶。
“五万二！寓意‘我爱你’！叶总监太会了！”
“妍妍快传授一下，怎么把男朋友调教得这么好？”
萧慧妍轻轻“嘘”了一声，眼神带着些许小得意。
“其实也没什么秘诀啦，就是要让他明白，真爱需要付出。”
“女孩子嘛，本来就是用来宠的。”
她话音刚落，直播间的礼物特效便接连不断地亮起。
大部分是女性粉丝送出的“鲜花”和“掌声”，偶尔夹杂着几个男性ID送的昂贵虚拟礼物。
萧慧妍熟练地念出送礼物的ID表示感谢，语调轻快。
“谢谢‘等一个叶总监’宝宝的火箭！谢谢‘妍妍的小仙女’的跑车！”
她将项链小心摘下，放在丝绒首饰盒里，动作轻柔。
“星睿说，希望这把钥匙能打开我所有的心愿。”
“其实我最想要的，只是他永远像现在这样把我放在心上呀。”
这句话引来评论区新一轮的赞美高潮。
“又相信爱情了！”
“妍妍简直是人生赢家模板！”
萧慧妍看着不断攀升的在线人数和销售额，心情愉悦。
她今晚推广的几款单价不菲的美容仪，库存正在快速减少。
这场生日礼物展示，无疑是一次极其成功的营销。
直播接近尾声时，萧慧妍对着镜头送出晚安飞吻。
“宝宝们也要幸福哦，记住，你们值得最好的爱。”
“晚安，明天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关闭直播后，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脸上的甜美笑容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屏幕冷光的倒影。
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拿起手机，给叶星睿发了条语音。
“礼物收到啦，很漂亮，谢谢亲爱的。”
“不过下次别买Tiffany了，我都有好几款了。”
“VCA的四叶草新款好像更适合我，发你看看哦。”
发送完毕，她随手将首饰盒放进梳妆台的抽屉。
那里面已经堆满了各种品牌的包装盒，像个小小的奢侈品专柜。
窗外，城市的霓虹照亮了半边天，也映亮她冷静算计的眉眼。
深夜十一点，写字楼里大半灯光已经熄灭。
叶星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关掉电脑上最后一份报表。
连续加班的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手机屏幕亮起，是萧慧妍的消息。
“睿睿，突然好想吃‘宴遇’的蟹黄小馄饨哦，等你哟。”
后面跟着一个撒娇的表情包。
叶星睿看着那条消息，沉默了几秒。
“宴遇”在城东，他公司在城西，这个时间点过去，再送到萧慧妍公寓......
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外套和车钥匙。
驾车穿过午夜依旧车流不息的街道，叶星睿感觉眼皮沉重。
广播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却无法驱散他内心的倦怠。
到达“宴遇”，幸好这家以宵夜闻名的店还亮着灯。
他打包了两份蟹黄小馄饨，又特意嘱咐店员一份不要放香菜。
萧慧妍不吃香菜，他一直记得。
提着温热的食盒回到车上，夜晚的凉意稍稍驱散了些许困倦。
到达萧慧妍居住的高档公寓楼下，已是凌晨十二点半。
他乘电梯上楼，指纹解锁打开房门。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温暖。
萧慧妍正窝在沙发上敷面膜，怀里抱着ipad追剧。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面膜遮挡下看不清表情。
“怎么这么久呀，我都快饿扁了。”
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娇嗔。
叶星睿将食盒放在茶几上，声音有些沙哑。
“路上有点堵，快吃吧，还热着。”
萧慧妍揭开食盒盖子，热气混合着香气飘散出来。
她用勺子舀起一个小馄饨，小心地吹了吹，送进口中。
咀嚼了几下，她微微蹙起眉头。
“今天这汤底好像有点咸了，蟹黄的味道也不如上次鲜。”
叶星睿正要脱外套的手顿了顿。
“是吗？我吃着觉得还行。”
萧慧妍又尝了一口，放下勺子。
“肯定是换厨师了，水准不稳定。”
她扯下面膜，露出精心保养的脸蛋，眼神扫过叶星睿疲惫的脸。
“看你累的，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快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到机场接客户吗？”
她的语气带着关心，但注意力很快回到了ipad的剧情上。
叶星睿站在原地，看着那碗被评价为“汤咸了”的馄饨。
他开车跨越半座城买来的宵夜，似乎并没有带来预期的欣喜。
最终，他只是低声应了一句：“好，你先吃，我去洗澡。”
浴室里，热水冲刷着身体，却洗不去心底那丝莫名的滞涩。
他想起父亲下午打来的电话，说母亲的老毛病又犯了，腰疼得厉害。
他想周末回家看看，却想起萧慧妍早就计划好要去新开的网红美术馆打卡。
她还说要拍素材，不能耽误。
叶星睿闭上眼，任由水柱打在脸上。
有些念头，像细小的藤蔓，在不经意间悄然滋生。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咖啡馆的原木桌上。
萧慧妍搅拌着杯中的拿铁，看向对面的林梦琪。
“下个月就是我和星睿恋爱三周年纪念日了。”
林梦琪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机。
“三周年！这可是个大节点，必须好好策划一波！”
“你想好怎么‘考验’你家叶总监的诚意了吗？”
萧慧妍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有点初步想法，总觉得之前的测试都太常规了。”
“转账、送礼、随叫随到，粉丝都快审美疲劳了。”
林梦琪凑近些，压低了声音。
“得来点真正能体现‘唯一性’和‘服从性’的。”
“比如？”萧慧妍挑眉。
“我上次直播，让我家那位在暴雨里站了俩小时，就为给我买杯奶茶。”
“直播间人数直接翻倍！都说这才是真爱无敌。”
林梦琪的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萧慧妍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体罚性质的有点过时了，而且容易引起争议。”
“现在的粉丝精明了，既要感动，又要看起来‘高级’。”
她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我在想，能不能结合一下公益或者梦想之类的主题。”
“让他为‘我们的未来’或者‘我的梦想’做出某种......牺牲。”
林梦琪若有所思。
“牺牲？具体指什么？时间？金钱？还是......”
“尊严。”萧慧妍轻轻吐出两个字。
阳光照在她精致的侧脸上，轮廓柔和，眼神却锐利。
“男人最看重的不就是面子吗？”
“如果在公众场合，为了我，愿意放下身段，做一些......平时绝不会做的事。”
“这种反差，才是最能打动人的。”
林梦琪兴奋地拍了下桌子。
“对对对！比如当众下跪求婚那种？但你们还没到那一步……”
“不是求婚。”萧慧妍打断她，“是更能体现他把我放在首位的仪式感。”
她拿出手机，翻看着日历。
“纪念日那天正好是周六，我准备搞一场大型直播。”
“主题就叫‘三年为期，你是我的答案’。”
“我需要一个环节，能让他证明，我的快乐和愿望，永远是他的第一顺位。”
林梦琪眼中闪着光，仿佛已经看到流量爆棚的场景。
“这个主题好！到时候我把我的粉丝也引流过来！”
“对了，最近有几个品牌在接触我，想谈合作。”
“他们很看好你这种‘高质量情感关系’的带货模式。”
萧慧妍点点头，并不意外。
“我知道，上周薛总那边也透了口风，可能有新一轮投资。”
“所以这次三周年直播，必须做成标杆案例。”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星睿那边......最近好像有点累，我得把握好分寸。”
林梦琪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累点怕什么？真爱就是要经得起考验！”
“你家叶总监那种优质股，不知道多少小姑娘盯着呢。”
“不时刻让他保持‘竞争意识’，怎么行？”
萧慧妍笑了笑，没再说话。
窗外，城市的天空湛蓝如洗，一片晴好。
她低头给叶星睿发了条消息。
“亲爱的，三周年纪念日我想办个特别的活动，需要你配合哦。”
“晚上见面细聊？爱你。”
消息发送成功，她放下手机，嘴角带着笃定的微笑。
她习惯于掌控节奏，无论是直播间的流量，还是这段感情。
她确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商务酒会设在市中心顶级酒店的空中花园。
香槟塔折射着璀璨灯光，衣香鬓影间是低语与浅笑。
萧慧妍一袭香槟色长裙，举止得体地周旋于几位品牌方代表之间。
她刚刚结束一场关于“新时代女性情感消费趋势”的简短分享，反响不俗。
林梦琪跟在她身侧，不时补充几句，两人配合默契。
“萧小姐的观点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一位做高端护肤品的女高管笑着递过名片。
“我们下一季新品，非常希望能与您这样倡导精致生活的KOL合作。”
萧慧妍微笑着接过名片，言谈间既不显傲慢，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感。
应付完一波寒暄，她略感疲惫地走到露台边缘透气。
夜风微凉，吹散了酒会的喧嚣。
“很精彩的分享。”
一个沉稳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萧慧妍回头，是薛利。
这位中年投资人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眼神锐利却不咄咄逼人。
他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凑近人群。
“薛总。”萧慧妍礼貌点头，“您过奖了。”
薛利走近几步，与她并肩站在栏杆前，俯瞰城市的万家灯火。
“流量和转化率的确很漂亮，‘情感投射式消费’的模型也跑通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评判。
“谢谢薛总肯定，我们会继续优化。”
萧慧妍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
薛利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冰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任何商业模式，过度依赖单一情绪价值，都存在风险。”
“尤其是......当这种价值建立在不对等的关系预设上。”
他转头看向萧慧妍，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
“观众今天会为‘女王陛下的忠诚骑士’买单。”
“但胃口被吊得越来越高，剧本越来越极端之后呢？”
萧慧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薛总，我认为这是市场选择和女性意识觉醒的自然结果。”
“现代女性更懂得认可自身价值，也理应获得相匹配的珍视。”
薛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珍视是相互的。单向度的索取，再深的荷尔蒙驱动，也有耗尽的一天。”
“经济学里有个最简单的道理，供求关系失衡，价格注定崩塌。”
他呷了一口酒，语气依旧平淡。
“我只是个投资人，提醒一句，早做风险对冲，总不是坏事。”
这时，林梦琪找了过来。
“慧妍，王总那边想再聊聊细节......咦，薛总也在。”
薛利对林梦琪点头致意，随即对萧慧妍举了举杯。
“不打扰了。预祝萧小姐的三周年直播，再创佳绩。”
他转身走入室内，背影很快融入觥筹交错的人群。
林梦琪疑惑地看了眼薛利离开的方向。
“他跟你说什么了？脸色这么严肃。”
萧慧妍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
“没什么，一些投资方面的老生常谈。”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脸上重新挂起自信从容的笑容。
“走吧，别让王总等久了。”
露台下，车流如织，灯火绵延至远方，看似稳固而繁荣。
萧慧妍将薛利的话暂时抛诸脑后。
她坚信自己站在风口之上，洞察并引领着潮水的方向。
却未曾细想，风总有停歇之时。
叶星睿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是晚上十点。
父亲叶德明半小时前又发来一条短信。
“小睿，你妈今天疼得厉害，贴了膏药也不顶用。”
“你要不明天请假回来一趟，带她去医院看看？”
字里行间透着小心翼翼和无奈。
叶星睿捏了捏鼻梁，深感疲惫。
他正准备回复，手机突然响起特别提示音——萧慧妍的专属铃声。
“睿睿！紧急情况！”
电话那头，萧慧妍的声音带着夸张的焦急。
“我明天直播要穿的那条Dior裙子，刚发现腰线那里有点不平整！”
“肯定是上次干洗店没处理好！明天上午就要穿了，现在怎么办呀！”
叶星睿耐着性子问：“哪家干洗店？我联系他们看看能不能紧急处理。”
“不是处理的问题！是他们的手艺根本不行！”
萧慧妍语气懊恼。
“我记得中心广场那家‘臻品养护’口碑最好，现在送过去加急处理应该来得及。”
“可是他们的接送服务只到晚上九点，现在过去我得自己打车，好麻烦......”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叶星睿看着父亲那条未回复的短信，心头一阵烦闷。
“慧妍，我现在有点事，我爸......”
“啊？你那边有什么事比我的直播还急吗？”
萧慧妍打断他，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这可是品牌方指定的主打款，直播效果直接影响后续合作的！”
“而且粉丝都知道我明天要穿这条裙子出镜，万一出纰漏......”
她絮絮叨叨地强调着事情的严重性。
叶星睿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电话那头是他谈了三年恋爱的女友，此刻正为一条裙子焦灼。
电话这头，是生养他的父母，母亲正被病痛折磨。
他甚至能想象母亲强忍疼痛，却还笑着对父亲说“别让孩子担心”的样子。
一种尖锐的撕裂感，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长久以来的麻木。
“慧妍。”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打断了她的抱怨。
“我妈身体不舒服，我爸希望我明天回去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啊......阿姨没事吧？严不严重？”
“老毛病，腰痛，但这次好像挺厉害的。”
“哦......那你回去看看也好。”
萧慧妍的语气缓和了些，但很快又接上一句。
“那......裙子的事......”
叶星睿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跳动。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取裙子，送去养护中心。”
挂断电话，他盯着电脑屏幕上未写完的方案。
然后，他拿起车钥匙，起身离开办公室。
开车前往萧慧妍公寓的路上，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明天......临时有个重要客户要见，回不去了。”
“你带妈去医院看看，需要检查什么别省，钱我来出。”
电话那头，父亲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
“工作要紧，你妈有我呢，别担心。”
“你自己也注意休息，听着声音挺累的。”
叶星睿含糊地应了一声，匆匆挂断。
车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地闪过，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被两种“需要”拉扯。
而在这条看不见的绳索两端，重量似乎并不对等。
叶星睿点开手机上一个不起眼的备忘录图标。
界面简洁，需要密码才能进入。
他输入一串数字，屏幕跳转，出现一个加密的文档列表。
最新一个文档的创建日期是一个月前，标题是“记录”。
他点开，里面是一条条简短的记录，按日期排列。
“4月3日，晚11点，要求送宵夜（蟹黄小馄饨），因汤咸被埋怨。”
“4月10日，临时取消已订好的电影票，因她闺蜜约了下午茶。”
“4月15日，转账52000元，备注‘生日礼物’，未得到当面感谢。”
“4月22日，推掉同学聚会，陪其参加品牌活动，全程充当摄影师。”
“5月1日，父亲来电言母腰疾复发，正沟通时，被要求立即送裙子至干洗店。”
......
记录客观、冷静，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化的词语。
但正是这种赤裸裸的罗列，让叶星睿每次翻阅时，都感到一种窒息般的清醒。
他退出备忘录，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输入：“情感关系中的单向付出”。
大量的文章、帖子涌现在屏幕上。
“如何识别‘索取型’伴侣？”
“健康的亲密关系需要双向奔赴。”
“长期不平等付出对心理健康的危害。”
一些过去被他忽略或被萧慧妍定义为“小题大做”的细节，在这些文字的描述下，变得清晰而刺眼。
他关掉浏览器，靠在办公椅上，闭上眼睛。
内心的挣扎并未平息，反而因为这种“记录”和“查阅”的行为，变得更加具体。
他开始怀疑，这段关系中，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究竟是一个爱人，还是一个被无限索取却得不到对等回应的“供养者”？
犹豫了几天后，他通过朋友介绍，预约了一位心理咨询师。
咨询室布置得温馨而私密。
年长的女咨询师声音温和，引导他讲述自己的困惑。
叶星睿并没有提及萧慧妍的名字和具体身份，只是模糊地描述了一段“感到疲惫和不平衡”的关系。
“听起来，你在这段关系里，承担了非常多的付出角色。”
咨询师缓缓说道。
“而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甚至对此有很高的期待和要求。”
叶星睿沉默地点点头。
“能聊聊，你最初是被什么吸引，愿意持续这样的付出吗？”
叶星睿怔了怔。
最初？
是萧慧妍漂亮耀眼，带出去满足虚荣心？
是她一开始若即若离，激起了征服欲？
还是她不断强调的“考验”，让他错误地将“忍耐”等同于“爱的证明”？
咨询师看着他的表情，轻声问：“在这个过程中，你的感受和需要，被很好地看见和回应过吗？”
一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
他想起无数次加班后的疲惫奔波。
想起自己工作上遇到压力时，萧慧妍兴趣缺缺的反应。
想起她规划未来时，提到的都是她想要的生活，却很少问过他想要什么。
那些被“爱”和“好男友”标签压抑下去的委屈、疲惫和被忽略感，悄悄地浮了上来。
结束咨询时，咨询师给了他一个建议。
“或许，你可以尝试在感到不适时，温和而坚定地表达你的界限和真实感受。”
“健康的爱，建立在相互尊重和理解的基础上，而不是单方面的妥协和牺牲。”
走出咨询中心，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叶星睿站在街头，看着来往的行人，第一次觉得，一直以来的坚持，可能需要重新审视。
他拿出手机，看着屏保上两人笑容灿烂的合影。
萧慧妍依偎在他怀里，一脸幸福。
而他现在才隐约察觉，这张照片背后，自己笑容里藏着的，或许不只是快乐，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在萧慧妍紧锣密鼓地筹备那场盛大三周年直播的时候。
萧慧妍的公寓里，气氛堪比战前指挥部。
她和林梦琪盘腿坐在地毯上，周围散落着各种策划方案和打印出来的流程表。
“舞台设计定稿了，背景用你们这三年的照片墙。”
林梦琪用红笔在效果图上画了个圈。
“从第一次牵手到上周的米其林晚餐，循序渐进，烘托氛围。”
萧慧妍仔细看着效果图，点了点头。
“音乐列表呢？暖场、悬念、高潮、感动，每个环节的BGM必须精准。”
“放心，找了专业团队做的，绝对催泪。”
林梦琪点开一个音频文件，略带伤感的钢琴曲流淌出来。
“重点是‘终极考验’环节，你想好具体形式了吗？”
萧慧妍放下平板，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想让他，在直播镜头前，签一份‘真爱协议’。”
林梦琪诧异地挑眉：“协议？内容是什么？”
“第一条，今后所有收入，除去基本生活开销，共同存入‘家庭梦想基金’。”
“基金的使用，由我主导，用于提升我们的生活品质和实现我的个人梦想。”
萧慧妍一字一顿地说。
“第二条，支持我的一切事业决定，包括可能存在的长期异地工作安排。”
“第三条，若因感情破裂分手，他自愿放弃我们共同名下所有资产的追索权。”
林梦琪倒
吸一口凉气。
“这......是不是有点太......硬核了？粉丝能接受吗？”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萧慧妍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城市夜景。
“转账送礼都是小打小闹，真正的诚意，是敢于押上未来的决心。”
“我要让所有人看到，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可以做到何种地步。”
“这不仅仅是浪漫，是具象化的安全感承诺。”
她转过身，脸上是全然的自信。
“剧本我都想好了。”
“我会先回顾我们三年的点滴，表达我对稳定未来的渴望。”
“然后引出这份协议，说这是我对我们感情最大的信心和投资。”
“他当然会签，也必须签。”
“这将成为‘舔狗经济’最极致的典范，没有之一。”
林梦琪还是有些犹豫。
“星睿那边......你跟他通过气了吗？万一他......”
“不需要通气。”
萧慧妍打断她，语气笃定。
“惊喜才有效果。他一直都愿意为我做任何事，这次也不会例外。”
“况且，直播流量这么大，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可能拒绝？”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枚Tiffany钥匙项链，在指尖把玩。
“这就是人性，梦琪。”
“当一个人习惯了付出，你只需要把台阶铺得更高，他自然会跟着走上来。”
“因为沉没成本太高，他已经下不去了。”
林梦琪看着好友的背影，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你一向最有把握。那品牌方那边？”
“已经谈好了三家高端品牌独家冠名，就等这场直播引爆。”
萧慧妍放下项链，镜子里映出她志在必得的笑容。
“这将是我职业生涯的里程碑。”
“一场完美的演出，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压轴节目。”
她没注意到，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那条被不断拉伸的橡皮筋，已经接近了断裂的临界点。
叶星睿点开手机，萧慧妍发来了直播流程的最终版PDF文件。
他粗略翻看了一下，目光在最后那个标红的“神秘环节”上停留片刻。
没有具体内容，只有一句煽情的描述：“用行动定义爱的深度。”
他关掉文件，没有回复。
电脑另一端，心理咨询师李医生的头像在视频窗口里显得很宁静。
“所以，她为你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公开仪式。”
李医生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平和而中立。
“而你，并不清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叶星睿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
“按照她过去的风格，无非是更夸张的礼物，或者更煽情的告白。”
“但这次，我总觉得有点不同。”
“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医生轻轻点头：“你的直觉在向你发出信号。”
“上次我们谈到，尝试表达你的界限和感受。”
“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直播，你有什么想法？”
叶星睿沉默了一会儿。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办公室只剩他桌上一盏台灯亮着。
“我不知道。”
他老实地承认。
“一部分的我，想配合她演完这场戏，像过去三年一样。”
“另一部分的我，觉得很累，很......荒谬。”
“我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成了需要不断向公众证明的表演？”
李医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如果你选择配合，你会如何感受？”
“屈辱。可能还有愤怒。”叶星睿几乎是脱口而出。
“如果你选择不配合，或者表达真实想法，你担心什么？”
“担心......场面失控。担心她失望。担心三年的付出变成一个笑话。”
叶星睿的声音低了下去。
“也担心......失去她。”
最后几个字，说得异常艰难。
视频那头，李医生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承认害怕失去，并不可耻。这恰恰说明你珍视这段关系。”
“但健康的珍视，不应该以无限压抑自我为代价。”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你重新思考，你到底想从这段关系中获得什么的机会。”
“是继续扮演那个完美配合的男朋友，还是尝试做回真实的叶星睿。”
谈话结束后，叶星睿独自在办公室坐了很久。
他打开那个加密的备忘录，“记录”文档又添了几条新内容。
其中包括萧慧妍无意中透露的，直播冠名费高达七位数。
他翻到文档最前面，从第一条记录开始，慢慢往下看。
一条条，一桩桩，像无声的控诉，堆积成山。
最初的心动、甜蜜，早已被这些不断累积的微小不满和压抑磨蚀得所剩无几。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很久没用的U盘。
里面存着一些工作备份，还有......一些过去的老照片。
他点开一个名为“旧时光”的文件夹。
里面是他和大学同学郊游的照片，那时候的他，笑容简单，眼神明亮。
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精心设计的考验，只有一群年轻人的欢声笑语。
他看着照片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感到一阵恍惚。
那个真实的叶星睿，被遗忘在哪里了？
手机震动，是萧慧妍发来的消息。
“亲爱的，直播服装给你准备好了，一套Brioni的西装，明天试穿哦。”
“记得背一下我发给你的发言稿要点，爱你！”
叶星睿看着那条消息，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复。
他关掉照片文件夹，拔下U盘，紧紧握在手里。
内心那个摇摆不定的天平，似乎正在朝着某个方向，缓慢而坚定地倾斜。
他需要做一个决定。
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
直播当天，萧慧妍的工作室被装扮得如同庆典现场。
巨大的背景板是他们巨幅合影，周围簇拥着粉色和白色的气球。
补光灯、摄像机、提词器一应俱全，工作人员步履匆匆，做着最后调试。
萧慧妍在化妆间进行最后定妆，造型师小心翼翼地为她打理每一根发丝。
林梦琪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预热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破五十万了！粉丝都在刷屏期待！”
萧慧妍看着镜中无可挑剔的妆容，满意地笑了笑。
“星睿呢？到了吗？”
“到了，在隔壁休息室换衣服呢。那套西装上身效果绝了！”
林梦琪压低声音。
“我刚刚偷偷瞄了一眼，他好像......有点安静，没怎么说话。”
萧慧妍不以为意：“他紧张吧，第一次面对这么大阵仗。”
“台词都记熟了吗？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放心吧，稿子我提前让他背了，简单几句承诺而已。”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曳地的礼服裙摆。
“一切都在掌控中。”
距离直播开始还有十分钟。
萧慧妍最后一次检查流程表，目光落在“神秘环节——真爱协议”那一项。
她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微笑。
这将是她职业生涯，乃至这种商业模式的一座高峰。
她想象着叶星睿签下名字那一刻，直播间的盛况。
打赏、赞美、品牌的青睐......都将达到顶点。
与此同时，隔壁休息室。
叶星睿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聚集的少量粉丝和媒体。
他穿着那套昂贵的Brioni西装，合身挺括，却感觉如同枷锁。
手心微微出汗，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那个盘旋在脑海的决定。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与父亲的聊天界面。
最新一条是父亲发来的母亲在医院做理疗的照片，附言：“好多了，勿念。”
他深吸一口气，关掉手机，放回口袋。
工作人员敲门提醒：“叶先生，还有五分钟。”
叶星睿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变得異常平静。
他拉开门，走向那个灯光璀璨、万众瞩目的舞台。
走向那个早已为他写好的剧本。
只是这一次，他未必会按照剧本演出。
直播正式开始。
柔和的音乐声中，萧慧妍挽着叶星睿的手臂，微笑着登场。
评论区被粉丝的祝福和羡慕刷爆。
“女神今天美炸了！”
“叶总监好帅！郎才女貌！”
“三年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
萧慧妍深情回顾三年点滴，展示着精心挑选的照片和视频。
叶星睿配合地点头，微笑，偶尔按照提词器提示，说几句公式化的情话。
气氛温馨而甜蜜。
但随着时间推移，一些细心的粉丝开始察觉异样。
“叶总监今天好像话特别少？”
“眼神有点游离，是太紧张了吗？”
萧慧妍也注意到了叶星睿的沉默，但只当他是拘谨。
她适时地将气氛推向高潮。
“今天，是我们相爱三周年的日子。”
“星睿，这三年，你给了我无数的惊喜和感动。”
“但今天，我想向你要一份最特别的礼物。”
她顿了顿，看向叶星睿，眼神充满期待。
工作人员适时地送上那份装帧精美的“真爱协议”和一支笔。
聚光灯打在协议和叶星睿身上。
评论区沸腾了。
“哇！还有大招！”
“是什么是什么？求婚吗？”
萧慧妍将协议转向镜头，清晰地展示了主要条款。
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瞬间哗然。
“这......这是要签卖身契？”
“真爱协议？内容有点吓人啊！”
“妍妍玩这么大？”
萧慧妍无视了那些质疑的评论，深情款款地看着叶星睿。
“星睿，签下这份协议，代表你愿意将我们的未来，毫无保留地交托给彼此。”
“你愿意吗？”
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叶星睿。
等待着他感动落泪，毫不犹豫地签下名字，完成这场极致的“诚意”表演。
叶星睿看着那份协议，又抬眼看了看萧慧妍。
他没有去接笔。
脸上的温和笑容，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疏离。
他向前半步，靠近麦克风。
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慧妍，这三年，我送过你一百三十七份礼物。”
“小到一杯奶茶，大到钻石珠宝。”
“我为你推掉过无数次朋友的聚会，家人的邀约。”
“甚至在我母亲腰疾复发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优先选择了为你送一条裙子。”
他的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字字清晰。
萧慧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星睿，你......”
叶星睿没有看她，而是直视着主摄像机镜头。
仿佛要通过镜头，看向所有屏幕前的人。
“我记录了我们交往以来，你提出的每一个要求，大大小小，共四百六十二条。”
“我尽力去满足，因为我曾经相信，这就是爱。”
“但爱，不应该是单向的索取和无度的考验。”
“更不应该，是一场需要不断表演给外人看的秀。”
他拿起那份“真爱协议”，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份协议，我不会签。”
“不是不爱了，而是我忽然明白了，真正的爱，不该是这样的。”
“它不应该被明码标价，不应该充满控制和算计。”
直播间死一般的寂静。
评论区的滚动戛然而止，所有工作人员都惊呆了。
萧慧妍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叶星睿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
“也对不起，慧妍，这出戏，我演不下去了。”
“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完，他脱下那件象征束缚的西装外套，轻轻搭在椅背上。
然后，在无数道震惊、错愕、不解的目光中。
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片他曾努力维持的繁华假象。
留下目瞪口呆的萧慧妍。
和一场彻底失控，即将引发滔天巨浪的直播事故。
直播信号被强行切断。
但叶星睿那番平静却如惊雷般的言论，早已通过互联网瞬间爆炸式传播。
叶星睿直播分手 真爱协议 萧慧妍人设崩塌 等词条以惊人的速度冲上热搜榜首。
录屏片段在各个社交平台疯狂转发，评论数每小时呈几何级增长。
“我的天！惊天大反转！”
“一直觉得萧慧妍那种‘女王’人设很假，果然翻车了！”
“叶星睿说的要是真的，那萧慧妍也太可怕了！”
“细思极恐，那些‘考验’原来是PUA？”
之前羡慕萧慧妍“驭夫有术”的粉丝，大量脱粉回踩。
“取关了！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把男朋友当提款机和佣人，还美其名曰真爱？”
“心疼叶总监三年！”
工作室的电话被打爆，全是媒体采访要求和品牌方的质询邮件。
林梦琪焦头烂额地试图控评、撤热搜，但舆论的浪潮根本无法阻挡。
萧慧妍瘫坐在化妆间的地上，礼服裙摆散乱，妆容被眼泪糊花。
她一遍遍拨打叶星睿的电话，传来的只有冰冷的关机提示。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样对我！”
她声音嘶哑，充满不甘和怨恨。
“我给他带来了多少流量和关注！没有我，他算什么！”
林梦琪烦躁地挂掉一个合作方的解约电话，忍不住吼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当初就不该搞那个什么鬼协议！”
“现在全完了！品牌要解约，粉丝在骂街！”
“薛利那边刚来通知，暂停一切投资评估！”
听到薛利的名字，萧慧妍猛地抬起头。
她想起酒会上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
“早做风险对冲……”
原来，他早就看到了这场虚假繁荣下的裂痕。
只是她当时被利益和虚荣蒙蔽了双眼，不屑一顾。
母亲于银花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慌。
“慧妍啊！我看到网上那些话了！是不是真的啊？”
“你舅舅、姨妈都打电话来问，说老家的亲戚群里都传疯了！”
“咱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让你爸以后怎么在单位抬头！”
父亲的叹息声也从听筒里隐约传来。
萧慧妍无言以对，猛地挂断了电话。
巨大的挫败感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
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女神形象、情感导师的人设、商业价值——
在叶星睿那短短几分钟的“反水”中，土崩瓦解。
她失去了爱情，更即将失去赖以生存的事业。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但她的小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物极必反。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力量。
那被过度透支的情感关系，那扭曲的消费主义逻辑。
终于迎来了它迟到的、却无比惨烈的反弹。
而这，或许仅仅只是开始。
曾经门庭若市的工作室，如今空旷得能听见脚步的回音。
最后一名助理上午来收拾了个人物品，默默离开。
解约函和律师函堆在角落的纸箱里，像一座无声的墓碑。
萧慧妍独自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的世界。
阳光照在她素面朝天的脸上，显出几分憔悴和茫然。
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华丽的衣裳，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空洞。
手机屏幕暗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勇气点开那些社交软件。
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充斥着嘲讽、谩骂和“考古”她过往黑历史的帖子。
“情感导师”成了最大的笑话。
于银花昨天来过一次，放下一些生活用品，唉声叹气了半天。
没再多说什么，但眼神里的失望和担忧，比任何指责都让她难受。
母亲临走前只说了一句：“妍妍，人是不能把福气享尽的。”
她当时别过头没应声，此刻这句话却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想起薛利在酒会上的话。
“过度依赖单一情绪价值......供求关系失衡，价格注定崩塌。”
也想起叶星睿在直播最后的眼神。
平静，释然，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她曾经视若无睹的预警，如今都成了精准的判词。
她是不是错了？
错把掌控当能力，错把索取当真爱，错把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当成了人生？
或许，林梦琪那天在咖啡馆说得并不全对。
被过度拉紧的，不只是叶星睿那根弦。
还有她自己被虚荣和欲望无限撑大的，对情感和物质的无度索取。
“舔狗经济”的崩塌，看似始于叶星睿的觉醒和反击。
但根源，或许在于她这类从中渔利者，早已丢失了对情感最基本的敬畏和平等。
窗外，一只鸟雀落在阳台栏杆上，歪头看了看她，又振翅飞走。
自由自在。
萧慧妍缓缓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一场浮华大梦，终究是醒了。
只是这醒来的代价，太过沉重。
她不知道未来该去哪里，还能做什么。
但有一点或许可以肯定。
那个依靠不断“考验”男性、消费情感来获利的女神萧慧妍，已经死了。
剩下的，只是一个需要在一片狼藉中，重新学习如何站立、如何走下去的普通女人。
而这场始于直播间的崩塌，所震荡的，又岂止是她一个人的世界。
日光偏移，房间里的光影悄然变换。
一个时代或许还未终结，但一种扭曲的模式，无疑已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至于裂缝中会长出什么，无人知晓。
只是开始。